我很喜歡蔣勳寫的散文。
上大學以後,開始穿梭在臺南市的舊書店裏,
從漫無特意的隨手翻翻,到發現一個熟悉的地名
「大度‧山」,在書背上;此後,蔣勳的書籍
便是我每到書店必尋的名字。
《萍水相逢、大度‧山、今宵酒醒何處》這三本出版於爾雅的
散文集,合稱山水三書。皆是蔣勳早期旅居各地、尚有行雲傍走
人間意味的文章。
「我端坐花前,想重學一下古人的『格物』,卻不知
格物中有大狂喜,也有大悲痛。」
(《大度‧山》,〈繡球〉)
蔣勳文筆深刻之處,在於「格物」的精神:
從山、水、石頭、相連的窗櫺、人的身形臉龐等等,從這些
物理輪廓中發見並投注以感情的脈絡,人世中以為的眷戀。
「格物」最佳的發揮處莫過於《大度‧山》,書中有許多
觀物、觀人的主題,而從物理輪廓啟發省思、乃至於情思,
在蔣勳對於西方美學、中國水墨與詩詞文學的博通之中,
獲得躍然、充斥生命的支持。彷彿,端坐於花前,
花真有眼淚點在那珠蕊上。
「我在磐石上深深一拜,這鐘聲中眾人的悲苦與喜樂,
我也有一份啊!」(〈辭歲之鐘〉)
若與蔣勳後來更多地以美學為觀照點為著力的諸多作品
相比,山水三書可說是蔣勳尚在體悟大悲大喜、
不抑壓情感的心境階段。直至後來,情感始由掙扎而斂藏,
成為文筆與精神上的輪廓線理。
「我們都需要一些回顧,在指向未來的時刻,那回顧中
有牽連、有眷戀,有不可解的愛與恨、恩與怨的糾纏,
有傷痛、有喜悅。」
「我們需要一些往事,使我們被分散孤立的心情可以重新
連接整合起來。所有的往事,即使再破碎,都是歷史,
真正的成長,是因為經驗了親人的死亡,真正的愛,
是在頻頻回顧的大路上,終於領悟了生命中不可解的
傷痛與喜悅都應當擔待。」(〈童年往事〉)